阮惠拿着一副望远镜在细细的观察着，一张标准的小国字脸上看不出喜悲，但作为阮惠的心腹，中书令、参军吴文楚知道，阮惠此时一定很焦急！
要知道这里的两万两千大军可不简单，这是阮惠安身立命的资本，几次将北郑南阮，乃至暹罗人和中央皇帝阮岳打的满头是包，靠的就是这支军队！
吴文楚此人也是西山军中的猛人，那个陈光耀的救命恩人、妻子，打死老虎的那位女勇士裴氏春，就是吴文楚的师妹，两人一起拜在越南著名武术大师吴孟的门下学习武术。
不过吴文楚的武技不能跟他师妹裴氏春比，他也不是靠武力混饭吃的，这家伙在西山朝定鼎之后，成功转型成了文官，历史上出使过满清，是阮惠最重要的心腹智囊！
“参军！这叶束武不简单阿！，不但火器犀利，部队更是进退有度，当是吾之劲敌，看来我还是小看他了！”
过了半晌，阮惠放下望远镜，回头看着吴文楚说道。
吴文楚点了点头，刚才的对战他看见了，对面叶开所部的火器之犀利，远超想象。
不过没等他出言分析，阮惠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和兴奋。
“但越是如此强敌，吾就越要将之击败，打赢了这仗，他们的火器就是我们的了，看见那支炮兵了吗？最是精锐！”
吴文楚心中也升起一丝豪情，“大王，既然如此，我们就直扑那道山梁，隔河对射我们不占火器之利，但我军熊虎之士若能贴近肉搏，敌军拿着带剑铳，怎么会是铁锤大斧的对手，何况我们还有象军，正好以我之长击彼之短！”
“出言正合我意！”阮惠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传我命令，左、前两军直扑山梁，中、后两军袭扰敌之大部，炮队掩护！”
山坡上，叶开已经顶盔掼甲了，又杀伤了几百西山军，但并没有让叶开高兴了起来。
实际上对于古代军队来说，两万人损失了一千人，这伤亡比例已经不小了！
甘马昔外的武吉斯人，清莱的缅甸人，伤亡到这个比例就已经有点惊慌失措了，但对面的西山军，竟然只是士气小挫，这是个难缠的对手啊！
“总长！西山贼往那道山梁去了！”刘崇汉三两步的跃到叶开面前，大声的说道。
“准将阁下！亨利上校那边升起了红色热气球，他们遭到了猛烈的攻击！”路易.加斯顿也赶了过来。
所谓的热气球，并不是后世那种可以载人的热气球，而是要小很多的简易版，叶开发明来在各支队伍间传递信息的。
红色代表战况激烈，黄色则代表者受到猛攻，极度危险，现在升的是红球不是黄球，说明战事还可以维持！
“黄营长赶过去了吗？”叶开问着身边的刘崇汉。
刘崇汉点了点头，“早就过去了，他还带走了我身边的四十个登嘉楼营精锐，现在应该已经守在山梁的要紧处了！”
叶开点了点头，到关键大战的时候，还是黄老四靠得住，陈文淇都不行。
叶开的这个表哥有些官迷，想的也有点多，不像黄老四那样，那就是个纯粹的军人，发起脾气来，除了叶开他不顶，叶福来他都敢顶，平日里说话也不注意，军官中没几个说他好话的，但这样的人，到了要命的时候，却最是可靠！
“只是那到山梁处太狭窄了，只能并排通过十人左右，加之树木又多，恐怕我们的排枪优势是不能完全展现的！”刘崇汉看了一眼叶开，有些担心地说道。
山梁处的位置和现在形势，大约就像是个人字，叶开和阮惠的军队就在人字这两撇上，山梁就在交接处。
翻过交接处的山梁，就是一大块平地，叶开的第二团和阮惠的三个道就在那边对峙。
要是阮惠占据了山梁，就可以从容吃掉叶开的第二团。
而叶开占据了山梁，也同样可以吃掉阮惠的三个道。
这个损失是双方谁也损失不起的，目前双方也都把对方当做了自己的最大竞争对手，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崇汉，你快马去告诉黄老四，山道狭窄，我们排枪施展不开，敌人的人数优势也施展不开，各有优劣。
但狭路相逢勇者胜！我等天朝上国人之威风，南洋华人之富贵，就在他这一战了！
败了万事皆休，胜了他就是青史留名的英豪，日后不但王侯做得，就是目前的认字，我也不再逼他了！”
刘崇汉见叶开说的郑重，当下激动的给了叶开一个军礼。
“总长放心，我绝对把话带到，此一战，我们必将胜利，请总长允许我也加入黄老四之队伍，这样青史留名的事情，不能少了我！”
“好！崇汉，去吧！三国时太史慈曾说，大丈夫逢乱世，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我等着你立一个天大的功劳！”
叶开轻轻拍了拍刘崇汉的肩膀，这也是个天生的军人，不管是登嘉楼城怒杀苏丹，还是马六甲断指戏耍武吉斯人，都证明了他的勇悍与机智！
“束武哥！让我也去吧！这种时候，怎么能少得了叶家儿郎！”叶开身后的叶振武也上前一步，向着叶开敬了一个礼。
“好，振武吾弟！不亏是封川先生的后人，叶家以你为荣！”
叶开忽然有点泪目，这些年轻人，在原本的历史上可能就窝在南洋，蝇营狗苟了一辈子，但现在，他们都即将成为自己的英雄！
分水梁，一个普通而又常见的名字，在阮家的广南国兴盛的时候，这里本来还有一个小驿站。
但持续几十年的战争，使得附近的经济遭到了极大的破坏，连叶开所在的那道缓坡上的良田都被遗弃了，就更别提这个阮家建的驿站。
黄老四带着第四营的人刚刚赶到，对面的丛林里也人声鼎沸了起来。
黄老四略微占了点优势，因为叶开早在退往缓坡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里，所以黄老四的第四营就比对面早到了这么二十几分钟。
别小看这二十几分钟，足够黄老四占据山梁的高处，士兵们装填好弹药，甚至他还有时间挖了一条土沟，筑起了一道胸墙。
顶在最前面的仍然还是第四营的第一连，山道狭窄，第四营并不能完全展开，当然要把最精锐的摆在最前面。
现在居高临下的第四营士兵们不但一人有好几杆装填好的燧发枪，脚下还摆着长枪盾牌和大斧，身上也穿了一些泡钉甲。
这些冷兵器和泡钉甲，都是从何喜文派来的那一千多刀盾兵那里顺来的。
黄老四活动了一下筋骨，他也知道拼命的时候到了，空气中的气氛，紧张到仿佛都能抓的着了！
他半蹲下身体，看着身边的士兵，这些士兵，不是他们黄家的血亲，就是叶家、江家、陈家的族亲，人人都在南洋有妻有妾，绝对的可靠！
他们中很多人，之前都不是什么好人，好些个还是上岸的海盗，或者在大陆犯了案的亡命之徒。
这些人要在闽粤等地的家乡，全部砍头，那肯定是有冤枉的，但隔一个杀一个，绝对有漏网之鱼！
现在这些士兵，都靠着树木或者土堆正在闭着眼睛眯一下，黄老四半蹲下身体，拿了块石头在手里颠了颠，轻声细语的说道。
“现在也不要老子说什么了，你们都他娘的知道，对面的广南人可是不好惹的，这一仗，要是打赢了，整个安南，那就是咱们的天下了，何处都可去！
要是打不赢，对面可有一千多骑兵，咱们估计就准备死在这荒山野岭吧！
都他妈想清楚了，打赢了活着的，老子请你们嫖广南婊子，死了的，老子保管你们爷娘妻儿都富贵一生！”
那个经常跟黄老四一起搞侦查的疤脸咧嘴一笑。
“这些咱们谁不明白，要你说，你去看看你哥吧，我看他快吓哭了！”
“丢你楼某的！扑街！没大没小，藐视官长，打完仗了老子给你十军棍！”
黄老四毫不客气一巴掌拍到了疤脸的头上。
周围发出一阵轻笑，黄老四转头往自己的哥哥黄老二走去，他好像确实是有点吓着了，这么一会都去尿了三四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