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之间,他似乎也老了,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父皇在元琼死后为何选中了我,而不是别人呢?真的是因为长相上的三分相似吗?”
我终究还是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皇家子女太多,若要再度扶持一个制衡季家的棋子,为何选中的是我?
他沉思良久,最后缓声开口:“朕待元琼,严苛多于慈爱,待你,慈爱多于严苛,朕从未混淆过,你最爱牡丹,元琼爱幽兰……世人说你像元琼,其实你最像的不是元琼,而是像朕,尤其是脾气秉性、行事分寸,元琼比你,多了三分柔软心肠,而你大智若愚、雷霆手段较之元琼,更多三分狠劲。”
我以为不过是棋子,就如同那猫猫狗狗一样,他需要时便招来宠一宠,不需要时便一脚踹开。
“你也曾是朕真心疼过的女儿,朕曾经予你的父爱,也是真的……”
看着床榻上那久在病重,垂垂老矣的帝王,我只觉得他这一生也分外悲凉。
“父皇,你说我也曾是你真心疼爱过的女儿,可是,这几分凉薄的父爱抵不过江山权位,也抵不过你的爱子,在我没有威胁到你之前,你便宠着我,在我挡了六皇子的路时,你便想除了我!”
这便是他口口声声的父爱,这便是他多年来对我的放纵宠爱,他终究只是六皇子一人的慈父罢了,对元琼是彻头彻尾的利用,对我便是利用之余给予三分凉薄父爱,就这他也觉得我该感恩戴德。
“世人都觉得是因为我长相有三分像元琼,才得了你多年宠爱,如今,我倒觉得我与元琼的确很像,只可惜像得不是长相,而是这为人棋子的命运。”我声音冷漠,看向他的时候,再也没了当年的信任与孺慕之情。
只见他凉薄一笑,声音中满是诘问:“你以为元琼就很好吗?她狼子野心,其心可诛,就连死了都不肯罢休,你以为她亲自教导你,只为了姐妹情谊吗?错了,她不过是不甘心,你说朕拿你当棋子,元琼何尝不是拿你当棋子!”
他想告诉我元琼苦心栽培我,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留下后路,不过是为了弥补自己的不甘,或许那三年,元琼早已察觉出不对劲,而我……只是她留下的暗棋之一,为她查明真相,为她完成这未竟的功业!
我沉眸良久,继而缓缓抬头,声音坚定:“不,她和你不一样!元琼给了我选择的机会,当日我去合阳行宫,她留下的信件告诉了我当年她要反,那时候她就在提醒我了,一个权势滔天的监国公主,为何被逼到不得不反?起初我以为是季家,可是后来我才明白,是父权,更是皇权!”
我看着他的愤怒神色,再次开口:“可她终究没有点明是你,我的好父皇。这一路走来,她总是或明或暗留下线索,可每一条路都给我留下选择的余地,若我不愿意,我当日可以不出现在你的视野之中,继续当那个无名公主,合阳之行后,若我趋利避害,我也可以选择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当着父皇宠爱的纨绔公主,不去追查她为何要反,直接放任季家不管,将我当棋子,不给留下选择余地的,利用得彻彻底底的,从来只有父皇!”
“帝王之家,你不该奢求太多,但凡你再蠢钝几分,朕也不至于痛下杀手!朕给的,你乖乖接着,朕不给的,你不该妄想!”
“父皇高高在上惯了,便总能生出这许多歪理,而今整个天下都在我的手中,那这些道理是不是也该是我说了算?”
我猛然拔高了声音,拂袖端坐,此刻的我,从上到下皆是从不曾暴露过的凌厉气场。
“父皇不该说一句自己错了吗?”此刻,华服曳地,我眼眸微睨,锋芒毕露。
“纨绔娇纵的七儿,眉眼之间竟也有了这等杀伐决断的王者之气,举手投足间也有了俯瞰四海的睥睨姿态,若你是男儿,多好!”
“父皇,现在说这些,已经迟了,也换不得我的恻隐之心了,若是你们杀我之前,你能有稍许不忍,今时今日,我也不会对你失望至此了。”
他趴在床头,咳嗽不止,以往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尽显颓唐!
都是笑话罢了,所谓举世瞩目的宠爱,不过是他的障眼法,我与元琼都是棋子,更是烟雾弹,用来保护他的六皇子!
用我和元琼为六皇子扫清登基路上的所有障碍,然后还觉得那份宠爱已然是恩赐,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我们的生死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我缓缓出声,声音中带着无尽悲凉,“赵昭仪已死,待你百年之后,我便允你二人合葬,全了你这一世不能言的情深,也免得脏了昭仁皇后和母妃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