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伤心我的银子。”
沈殊觉闻言,一时语塞。
“用过的心思,可比银子珍贵多了。”他轻声呢喃了一句。
我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灯,正忙着摆弄着花灯的灯芯,随口接话道:“哪儿来的什么心思,山水画找人代笔的,墨竹图是假的,反正我送的东西他也不会看,至于年年庆生、东海夜明珠、南海紫珊瑚,那就是撒点钱的事儿,清晖楼的老板自然会办得隆重异常,我不过是露个脸,顺便瞧一瞧封月闲如鲠在喉的神色罢了。”
封月闲先前那么厌恶我,也就是因为我时常做一些惊人之举,让他活在人们的议论之中,在我痴缠他之前,京中对这位启安王府的世子根本没有什么了解,他属实太低调了,在元京这么多年,很少出什么风头。
但是,自从我“看上”他,那就不一样了,他几乎天天活在茶楼酒肆的议论声,他本人的容貌也被传得神乎其神。
市井之人常感慨那封世子是何等姿容,能让我锲而不舍……其实,也就那样吧。
“公主不是喜欢封月闲吗?曾赠他相思红豆,曾为他一掷千金,命十多位乐人奏凤求凰,余音不绝,绕梁三日,凡是他在的地方,便能看到公主的身影,凡是他所喜欢的,公主都能为他寻来……”沈殊觉说到最后,脸上满是正色,似是非要将这件事刨根究底,才肯罢休,脸上神色越发凝重。
“都是假的……我从来不曾喜欢过他,能这样大张旗鼓宣之于口的,又怎会是真的喜欢。”我缓缓抬眸,打断了他的话。
“公主此言当真?公主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沈殊觉猛然拽住我的手腕,满眼皆是震惊,似在审视我话中真假,眼眸之中既有犹疑,又带着几分喜悦。
我略微愣了愣,想来是突然得知我并没有为封月闲心伤,甚至于本就是一场戏,他也觉得前几日为我抱屈的举动太过滑稽。
主要是他先入为主了,所以骤然告诉他这些,大抵同他心里所想的相去甚远,两相对比,落差太大,这才让他情绪如此多变吧。
我点了点头:“嗯。”
沈殊觉竟突然间笑出了声,而后缓缓摇头,这才松开了我的手腕,低声呢喃道:“公主的戏太真,竟是我没看透……公主说的对,真的喜欢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地试探,又怎会如此张扬,是我当局者迷,庸人自扰……”
沈殊觉是个性情中人,之前大概听了太多风言风语。他低声说了许多,大概是在感慨先前的误会吧,他一直以为我对封月闲情根深种,后来的种种言语也都是爱而不得、破罐破摔吧,至于这没心没肺的姿态,也都是因封月闲伤我太深,不得不说,沈殊觉为我找了绝佳理由,而今误会解开,大概他也不必为我鸣不平了。
我瞧他愣在了原地,不由得想笑,朝着他低声道:“别想这些事了,走吧,去试试你的花灯。”我径直起身,拿起桌子上的牡丹花灯。
他那墨色的眼眸此刻更显深邃,似有惊涛骇浪从眼底翻涌而过,最后终于恢复了平静,眉眼含笑,似乎这一笑极其入心,便是那样站在那儿,嘴角挂着浅浅的弧度,笑着应道:“好。”
那牡丹花灯中心我放了蜡烛,整个花灯被烛光映透,泛着红灯的喜庆之感,明艳牡丹萦绕着淡淡朦胧的光。
他静默而立,站在回廊之下,一袭长袍,雅如青松,他的目光定定地朝着我这边看过来,温润君子,朗朗如玉,不外如是。
我朝着他莞尔一笑,高声道:“沈殊觉,你看!”
我将那明艳通红的牡丹花灯高高举起,让他看得仔细。
然后,我轻声道:“灯很漂亮,我很喜欢!”
他听到了,回之一笑,那一瞬间,仿若冬雪消融,云阳高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