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生物钟一到,余柏就醒来了,刚打开房门,披头散发的余母如幽魂一般站在他门口。
余柏习惯地拉过母亲的手,将她牵到客厅沙发坐着,打了水,帮她梳洗好,才进厨房,帮她今天的三餐一起做了,午餐和晚餐都装入饭盒,先放在冰箱保鲜。
他自己倒不用,咖啡厅有提供免费的员工点心蛋糕,足够充饥了。
余柏将早餐放在母亲面前,“妈,吃饭了。”
余母空洞的眼睛盯了儿子一会儿,才跟个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一般抓着筷子吃东西,动作木然又僵硬。
余柏垂下眸子,慢慢用了自己的早餐,将碗筷洗了,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妈,我出去了。”
他顿了顿,又说道:“您要是想看我一直赢成昊轩,就好好吃饭,好好在家。”
“成昊轩”三个字一出,原本还呆木如傀儡的余母瞬间眼里蹦出狰狞的光芒,盯着余柏时,如溺死之人抓住最后浮木的眼神,“你必须赢过他,知道吗?不能输!一定不能输!”
这样的对话,每日都在发生,余柏一如既往地点点头,“不会。”
“我要让他后悔!一辈子都后悔!”
余母又开始神神叨叨。
余柏无声地叹息一声,背起书包走了出去。
他母亲虽神志不清,但或许因执念过深,只要他保证能赢成昊轩,她就莫名保持一丝理智,比吃什么昂贵药物都有效,平日也不会做任何危险的事情,三餐都会好好地吃。
这也是为何余柏敢将她一人留在家里的原因。
踏出破旧的筒子楼,余柏望向天空,即使白日,这些小巷依旧昏暗潮湿,从不被阳光所眷顾。
而在这阴沟里活着的他,也似永远都触不到光,连当个追光人都没资格。
真的没资格吗?
余柏脑海中浮起那张漫不经心的美丽笑靥,空寂的浅淡眸子不觉浮起一丝光亮,却转瞬即逝。
他讽刺地扯了扯唇瓣,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么呢?
他抿了抿唇,再次恢复寡淡漠然的样子,踩着坑坑洼洼的小巷路,往外走去。
只是,当清晨的阳光终于落在他身上,他有些不适应地抬手遮了遮眼睛,恍惚间,似乎看到那抹纤细的身影逆着光,朝他走来。
余柏眨了眨酸涩的眼睛,那张清丽无双的脸蛋更加清晰了。
他倏而瞪大眸子,喉咙干涩,“你……”
甄善撇了撇嘴,软软地抱怨一句,“果然是孽缘。”
她本来是打算直接去咖啡厅的,但半路又突发奇想地让王叔把车开到他家的小巷前,结果刚到,就见到他垂眸从小巷子里走出来。
不是孽缘是什么?
余柏:“……”
他有点想笑,又有些黯然。
即是孽缘,她又为何还要出现在这呢?
甄善仿佛读到了他心里的想法,深沉地望了望天……伞架,“孽缘不就是用来纠缠不休的吗?”
余柏:“……”
余柏耳尖有点红,抿着唇没说话。
甄善把伞移过去点,遮住了他,“你不热吗?”
“什么?”
“我热!”
余柏下意识想说:那你回车里吧。
但想起她莫名的坚持和自己暂时无法理解的脑回路,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会儿,余柏还是妥协地接过她的雨伞,“走吧。”
甄善很满意也很理直气壮地享受了他的撑伞服务。
“走吧,王叔。”
“好勒,小姐。”
余柏将伞叠好,才递给她。
甄善随手放在椅子上,手撑在车窗那,支着侧脸,清澈的凤眸落在他身上,一眨不眨的。
余柏:“……”
他攥了攥手,“有事吗?”
甄善淡定地挑眉,“发现你长得挺好看的。”
余柏:“……”
“只比我差那么一点。”
余柏心跳瞬间恢复正常,无语地看着她,强调一句,“我是男生。”
哪有拿男生跟女生的容貌进行对比的?
甄善点头,“我知道啊,可你比许多女生好看得多的多。”
余柏:“……”
所以他又该感到荣幸吗?
甄善苦恼地“啊”了一声。
余柏:她又怎么了?
甄善转头看向前方,“王叔,我发现我看他看多了,越发觉得成昊轩难看到令人发指了。”
王叔:“……”
小姐,您这问题我真的没法回答。
但我能猜到,成少爷要是知道了您这么想,会哭的,真的!
余柏喉结微动,感觉车里的空调开得有点小。
甄善黛眉微蹙,本就美得如画的少女更添了几分娇憨可爱,真要人命。
“你说我看着你,然后每天回头再想想自己有那么辣眼睛的未婚夫,这日子还能过吗?”
这话是对余柏说的。
少年神色不变,耳尖却通红一片。
王叔:“……”
小姐,我发现您在撩人,但我没证据。
甄善似完全没所觉,仿佛她说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事实而已,顾自咕哝道:“果然还是得快点退婚才行。”
王叔:“……”
有点可怜成少爷了怎么办?
余柏慢慢收紧手指,垂下眼帘,掩住里面翻滚的情绪。
她退婚的话,那……
余柏呼吸微窒,心里自嘲,即使她退婚了,与他又何干?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少年强迫自己不去妄想,可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少女清香,缓缓缠住他的心脏,叫他避无可避,想逃又逃不开。
“你不舒服吗?晕车?”
甄善突然凑近他,问道。
余柏瞳孔微缩,呼吸屏住,声线微哑,“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