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那两个瘦小的背影,女皇眸中不觉浮起一丝怅惘和愧疚。
阿云,对不起。
她不是不爱他们的两个女儿,不是不想好好宠爱保护她们。
只是帝王的恩宠是把双刃剑,一不小心就会要了她们的命,可本以为她做到了一视同仁,故意忽略她们,就能让她们安全一些,不曾想……
好在善儿没事。
而且,想起那孩子,女皇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阿云,大女儿像你,善儿像朕。
……
回到寝宫,甄皓双腿一软。
“皇姐,”甄善赶紧扶住她。
“没事。”
甄皓额角冷汗直冒,想扯个笑容安抚一下妹妹,却怎么也扯不出来。
甄善轻叹一声,扶着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甄皓捂着热茶,苦涩摇头,“小善,皇姐是不是很没用?”
她帮不了自己的妹妹,现在还反过来要妹妹安抚照顾。
“谁说的?若不是有皇姐陪着,今晚我可不敢这么跟母皇呛声。”
说起她们的母皇,甄皓神色有些复杂。
甄善坐在她旁边,拍拍她的手,倒没有什么不甘心,轻声道:“皇姐,帝王就该如此,江山社稷应高于一切,母皇的做法,无可厚非。”
“你……是不是早已猜到结果?”
“差不多,后宫侍君不少,品性、容貌出众的多的是,凭什么冯贵君能拔得头筹?”
“我以为是母皇喜欢他。”
甄善笑了笑,“皇姐不若想想母皇以往如何对我们父君,现在又是如何对待冯贵君。”
若是没有一定把握,她不会随意去顶撞君王,虽说要赌,但也不是随意拿命去开玩笑。
好死总是不如赖活着,何况她就算自己想拿命拼,也没得带上她的皇姐。
甄皓怔住,想到她们那位风华绝代的夫君,眸光划过一丝伤感。
若是父君还在世,小善一定不用受那样的委屈。
“不是母皇有多喜欢她,而是她的出身,母皇需要镇北将军府,这次,别说这次我没事,就算我真的出个什么情况,母皇也不得不暂时妥协,除非以后能有人能顶替镇北将军府的存在。”
“所以,小善,你说你要从军?”
“对,”甄善眸光在烛火映照下明灭不定,“皇姐,手上有军权,才能在朝堂上挺直腰杆。”
“可是……”
“皇姐,谁都保不了我们一生,除了我们自己。”
甄皓咬唇,“就算要去,也该是我去。”
甄善无奈一笑,“皇姐,你的根骨不适合练武,况且,你在宫里也不轻松的,宫廷波谲诡异,与真正战场相比,不过少了硝烟罢了。”
“小善……”
甄善握住她的手,“皇姐,我信你,你也要信我才是。”
甄皓闭上眼,唇瓣发颤,怎么都点不了头。
军营战场,血腥杀戮,刀剑无眼,她怎么放心让妹妹去?
甄善心中叹息一声,可她不得不去。
她们父族是名门望族没错,却是书香门第,在军权这块,没有半分优势。
在这乱世中,武力为尊,她们姐妹若半分军权,那么像今日,即使被推入冰寒刺骨的水池中,险些没命,委屈、愤怒和不甘心,照样还得打落牙齿和血吞。
甚至以后,她们也只会成为别人脚下的铺路石。
许久,甄皓挣扎地看着她,“非去不可吗?”
甄善颔首,“是。”
甄皓垂眸,突然问道:“小善,吴尚宫的家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按我们的约定,找人将他们送走。”
“母皇不会留下他们。”
“我只答应在冯贵君的手下保住他们,”甄善淡淡地说道,神色淡漠冷酷,与女皇如出一辙。
甄皓心里微紧,她张了张唇瓣,终究没说出什么。
“皇姐,这是吴渔自己的选择的,从她为了利益背叛我们姐妹时,那么后果就该她自己去承担,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在这宫廷中,容不得半分心软。”
“皇姐只是不想你深陷血腥杀戮之中。”
甄善叹息,“可我们别无选择。”
甄皓深吸一口气,看着妹妹,温柔一笑,“皇姐不知道这样走下去是对是错,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你一起走下去。”
甄善轻轻抱住她,“谢谢你,皇姐。”
……
甄善身体好了之后,女皇就将她送入军营中,而甄皓则一改往日软弱无能的形象,开始在上书房展露头角,只有她能进入朝堂,有了自己的势力,才能护好妹妹。
战场也好,宫廷也罢,一样的危机四伏,稍有踏错,就是血流成河,两人谁都不轻松,唯一幸运的就是,女皇是向着她们的。
她放手让她们去拼搏,也会在暗中护她们一把。
这对于甄善来说,便足够了。
再没有比皇帝更大的靠山了,不是吗?
十年如一梦,一晃眼,原本在宫廷中挣扎求生的甄善和甄皓,一个成为令大陆闻风丧胆的修罗女将,一个在朝堂中是众人推崇追捧的睿智皇女。
只是,在所有人以为风吟国即将开始腥风血雨的夺嫡之战,就连甄善两姐妹都已做好准备时,向来身体健康的女皇却在一场无人预料的小风寒中彻底倒下。
晚秋的天气已经很冷了,树枝上光秃秃的,地上倒没有什么残叶,即使女皇病重,朝凰殿的打扫,宫人们也不敢懈怠一分。
只是连落叶都没有,显得原本就沉寂紧绷的宫殿越发没有生机。
寝殿中,甄皓跪在床前,看着床上削瘦的女皇,眸中满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