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烨看了看她,往里挪了挪,“睡一会儿吧。”
“我没……”
“休息。”
“额,好。”
甄善脱了外套,躺下。
言烨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如同哄着孩子入睡一般。
甄善眨眨眼,不解问道:“最近你不是一直不想我和你睡的吗?”
他染了风寒后,死活不让她同榻,若非她坚持,他还要跟她分帐营休息,就怕她被传染到。
言烨淡淡回道:“现在想了。”
甄善:“……”
好吧,媳妇最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阿烨,这边的战事就差个收尾了。”
“嗯。”
甄善抱住他,试探道:“宋大夫说你的身体不宜在这耗着,过几日,我让玄衣卫护送你回京可好?”
言烨手僵住,须臾,缓缓闭上眼,不语。
甄善抬眸看着他,放柔声音,“只是收尾,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最多一个月,我也会回去的,我们许久没回王府,家里肯定缺这样少那样,你知道的,我一向粗心,不会整理这些……”
“好。”
“你放心,我还等着回去跟你成亲,嗯?”甄善反应过来,凤眸瞪大,“你刚刚说?”
言烨睁开眼,“我先回京。”
“啊?”
就这样答应了?
甄善还以为他怎么都不愿意呢,昨夜想了满肚子劝他的话就这样卡在喉咙里,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
媳妇突然这么好说话,摄政王殿下很方啊。
总感觉有坑。
“媳妇,你怎么了?是不是还在生气?”
咱有气就发泄出来,要骂要打都行,千万别憋着啊!
甄善不仅担心自己被炸了,更忧心他将自己憋坏了。
言烨眸光轻颤,“我没生气,甄善,以后,我们成婚后,我都会听你的。”
甄善:“……”
甄善突然抬手,狠狠掐了自己手臂一下。
嘶,好疼。
言烨薄唇微抽,抓住她乱来的手,“你作甚?”
甄善疼得泪眼汪汪,恍惚呢喃,“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他媳妇突然这么温柔,一次性说了那么长的话,还说要听她的?
摄政王殿下觉得不是媳妇病糊涂了,就是她在白日做梦呢。
言烨:“……”
言烨冷冰冰地瞪了她一眼,拉起被子,冷淡道:“睡觉。”
被瞪了,甄善却感觉通体舒畅了。
不是她有自虐倾向,而是确定这是她媳妇本人没错。
她看了看他,见他闭上眼,似乎不想跟她说话了。
甄善心下松了松,打了个哈欠,她是真的累了,潜伏一天一夜,跟敌人恶战一场,回来又担忧他的身体,几乎彻夜不眠地照顾他,铁打的身体都累。
听她呼吸均匀下来,言烨缓缓睁眸,触及她安稳的睡颜,心隐隐刺疼、窒息。
若是他们都不是皇室之人,没有背负那么多,不是从最初就注定是敌人,该多好。
她是风吟摄政王,而他从不是她眼中清冷如仙的媳妇。
他低头,微颤的薄唇印在她眉心。
善善,风吟的存在,不仅是你的负担,也是催命符……
我终会还你一个盛世天下的。
只是,“你会恨我吗?”
甄善往他怀里钻了钻,无意识地呢喃一句,“媳妇,别闹了。”
言烨收紧手臂,脸埋在她的发间,喉间的苦涩蔓延。
……
趁着酷夏前,甄善命玄衣卫送言烨先回京城。
这日,晴空万里,风和日丽,正是出行的日子。
甄善亲自送他出军营,“东西都带齐了吗?”
言烨浅淡的眸子映出她的身影,晕开层层涟漪,“嗯。”
甄善伸手将他的发丝撩到身后,“路上别闹脾气,按时吃药吃饭,累了就休息,别急着赶路,玄一带着我的令牌,沿路没人敢为难你的,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她去办,知道了吗?”
言烨心脏隐隐作疼,神色难得地柔和下来,“好。”
“记得给我写信……算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言烨指尖发颤,“嗯。”
甄善撇了撇嘴,“媳妇,你就不能多跟我说几句话吗?”
言烨认真地问道:“你想我说什么?”
甄善:“……”
好吧!
“天色不早了,启程吧。”
言烨伸手,第一次没有顾忌礼数,在人前紧紧抱住她。
甄善怔了怔,轻笑着回抱住他。
“善善,保重,还有……别受伤。”
“知道了,我可还等着回去娶媳妇,伤了残了,不就丑了吗?会被媳妇嫌弃的。”
“莫胡说。”
“好好,不胡说,上车吧。”
言烨慢慢放开她,眸光温柔地再看她一眼,才转身踏上马车。
他看着马车里备着铺着凉席的软塌,车上四角都挂着寒玉,因他风寒未愈,不能放冰盆,她担心路上炎热,便为准备了凉席和寒玉消暑。
软塌旁放着一个小桌子,旁边还有一个红木小柜,很是玲珑,一打开,一小格一小格地叠着,装着茶叶和各色他喜爱的点心。
马车里的布置极尽地用心,可见布置它的人有多上心。
言烨眸光晃颤,心中不觉有一丝动摇,若是他就这样留在她身边的话,不去管什么宏图,不去想自己的抱负,那些期盼、寄托,不甘心和仇恨,通通都不管的话……
眼前倏而浮起他母后自尽,外公血溅宫门的场景,言烨闭上眼,指甲陷入肉中。
他没有选择的权力了。
言烨突然掀起车帘,望向马车后,那女子依旧站在原地,看着他的马车走远,见他望出来,温柔轻笑,朝他摆摆手。
善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