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芳笙与那女子走在前面，夏瑞景不情不愿跟在后面，盯着宁芳笙的背影，想她怎么表现得如此熟稔。
沿着院门，先是穿过一片雅致的花园，青石板的小径连着尽头的亭台楼阁，再过一道拱门，正是曲径通幽处。灯光越来越亮，女子的调笑声也越来越清晰。
对此夏瑞景有所耳闻，官宦人家不大去青楼，觉得不体面，于是便出现了这样的别苑，多是些纨绔牵头引线。
宁芳笙与女子低语两句，女子低头嗤嗤一笑，“如此，请随我来。”
夏瑞景皱了皱眉，快步走到宁芳笙左手边，“我们究竟要做什么？”
“噗嗤——”
女子听言忍不住笑，抛了个媚眼，“公子，都来这儿了，难不成还讨论学问么？”
她抛出的丝巾却被夏瑞景躲开了，他盯着宁芳笙，满脸都是抗拒。
“嗳。”
宁芳笙摇头叹了一声，心道难怪这皇长孙人缘不行，可不是跟人家玩不到一处去嘛。抿唇一笑，无奈道:“你且信我，我还能坑害你不成？”
夏瑞景仍旧不为所动。
没了法子，为人师表的宁芳笙只能做出表率。一手勾住女子的细腰，让她乖顺伏在胸口，温柔地摸了摸女子的下巴，逗得她“咯咯”娇笑。
余光瞥了一眼夏瑞景，扯着唇坏笑道:“这才是男子的好处，可懂了？”
“可圣人……”
“圣人也先是男人。”
“可……”
榆木脑袋，没完没了了！
宁芳笙搂着女子，丢下一个白眼，“你不肯走，就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当门神吧！”
女子领着宁芳笙来到二楼一个房间，关着的门传出来“喝啊，快喝！”“好，李兄果真大丈夫！”的声音。
宁芳笙垂眉，眼角氤氲了些冷色。
拦住女人要敲门的手，笑道:“好姑娘，你下去吧，我来。”
“可里头的人？”
“没事，都是我的熟人，出了什么事我都担着。”
“好吧。”
“哗啦——”
房门大开。
房间里头正是觥筹交错，公子哥们都喝红了眼，有放诞的已经对着旁边姑娘上下其手。
听见了门响，也无人在意，有些继续喝酒，有些瞪着雾气蒙蒙的眼打量。
看了半天，重影层层，只见一个身形纤细的人，肤白如玉，迷迷糊糊也知道是个美人。兴头一起，站起身来，大喝道:“何人？”
门口的人不言不语，款款走近。
宁芳笙扫视一圈，视线缓缓落到上首的位置上。那人散乱着一身世子常服，眉眼俊秀，唇红齿白；眼睛半眯着灌酒，一手一个美人，可谓少年风流。
下头三两个喝的不多，揉了揉眼，只觉得这人眼熟。
开口的人得不到回答，恼了，“爷问你话呢，你是什么人？”
“宁芳笙。”
清清淡淡的口气，也没什么重量。
“宁芳笙？”有人念叨两句，面色涨红，“宁芳笙是谁？爷们不认识！”
有人把这名字咂摸两遍，眉头慢慢皱起来，似在回忆。
只有坐在上首的武安侯世子——高子寒，后脖颈一凉，而后抬起了头。眉峰蹙起，仍有些醉意，“你说你是谁？”
“宁芳笙。”
这下子可算听清了。高子寒晃了晃头，推开旁边的女人朝门口走去。在宁芳笙面前站定，眯着眼打量。
醉鬼身上一股子酒气，惹得宁芳笙嫌弃后退，“离我远点。”
下面有人想起来宁芳笙是谁，先是不相信，然后“腾”地站起来，跟着高子寒打量。看清了，眼神轻蔑，不屑道:“呦呦呦，瞧瞧是谁，太傅大人，竟也跟我们一样，来这种地方了？”
“是啊，太傅可是芝兰玉树的人，如今也堕落了呢！”
“啧啧啧啧……”
清醒的人跟着起哄，态度是一致的不喜。
高子寒确认了是宁芳笙，双手环胸绕着她打转。一边睨着她一边道:“上回不是跟着别人去小倌馆，如今怎么想起来到这儿找我了？”
没有敌视，却有些忿忿不平。
说起来上回，宁芳笙嘴角噙着冷笑，“我正是要好好跟你说那一回事。”
高子寒“呵”笑一声，“你能去我还不能说了？”
话落，要凑上前，被宁芳笙躲开了。登时怒火中烧，“给老子出去！”
“出去出去，在这儿败兴呢！”
“太傅大人，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走吧！”
“走吧……”
迎着一双双不善的眼睛，宁芳笙静静立在远处，安稳如松。
这也恰恰是这帮世家纨绔子最讨厌她的地方，明明都是一样的年纪，她越突出，越衬得他们如泥土，何必呢？
最开始站起来的男人十分不耐，伸出手就要把宁芳笙推出去。
高子寒脸色一肃，“徐谓——”
“咔哒！”
“啊，你！”
男子的手已然脱臼，突如其来的疼痛也让他瞬间酒醒，看着宁芳笙凛然的眉眼，一丝丝寒气窜上心头。
宁芳笙撒开他的手，“闹够了？”
话是这么说，却是看着高子寒。
高子寒没说话，身后的四五个人却觉得他们都被轻视了，通通要站起来，目光挑衅。
女子们见着动静，面色都白了，以为要闹事。
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蓦地响起一声冷喝。
“好了！”
高子寒烦躁地扶额，“你们先出去。”
“可是——”
公子哥儿们自然不服的。
“我说让你们出去！”
陡然转过身，高子寒睁着一双黑沉沉的眼，让他们想起来他霸道恣意的时候，都消了声。
“把女人也都带出去！”
一群人里总有一个领头的，那么燕京纨绔里头，就属高子寒了。
人慢慢都走光，门也被关上。
随着“吱呀”一声响，宁芳笙变了脸色，揪着高子寒的衣领，凉凉道:“嘴巴真大啊，什么都敢说，什么都能说。”
高子寒“嘁”一声，给了个白眼，“原来你看不上我，看上的是定国公家那样的。”
话虽不中听，人却带着笑。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变了，不再是刚刚的针锋相对。
“啪”打了他的头，宁芳笙放开他，“不要胡说，不过是误会。”
高子寒不信，“真是误会？我明明看到你俩都抱在一起了。”
想起来那天的情形，口气有些酸，“想当年，我巴巴地跟着你，你也没让我碰一下呢！”
说着，伸手要碰她，又被躲开了。
高子寒气的不行，“你看你看！现在都还不给我碰一下！”
“……你现在还是个幼稚的孩子么？”
给了他一个白眼，宁芳笙找了个位置坐下。
看着满眼狼藉，伸出去想倒水的手又收回来，嘲讽道:“你的日子真快活啊。”
“可不比太傅大忙人呢~”
酸酸地刺回去，高子寒没错过她刚刚的动作，不忘重新拿了杯子给她倒了茶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