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浇了。”陆开心见陆开颜又用喷壶接了一壶水, 准备去浇花,忍不住出声提醒,“这是你今天第三次浇水了,再浇那些花就要被泡死了。”
“哦。”陆开颜迟钝地应了一声, 放下手里的喷壶, 又伸手去拿抹布。
“也不用擦了。”陆开心继续提醒, “你忘了吗, 昨晚和今早你分别做了一次大扫除,现在家里干净得快要反光了。”
陆开颜只能收回手, 原地转了一圈, 似乎没找到什么可以做的事,脸上的焦虑顿时变得明显了很多。
陆开心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从昨天到今天, 陆开颜表现出的异常已经很明显了。不过她没有谈心的意思, 陆开心当然也不会主动去问,就只在一边看着陆开颜搞了两次大扫除,把衣服和床上用品都换洗了一遍,又拼命浇花……总之就是一副必须要找点儿什么事情做,不能闲下来的样子。
但是很显然,劳动并没有舒缓她的情绪,反而变得更糟糕了。
说实话,在陆开颜和谢南园之间,陆开心是站在谢南园那边的。可是现在看陆开颜这样子, 也实在是可怜。
人是从哪一天开始长大的呢?
也许就是从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世界的中心, 并不能心想事成的那一天起。遇到了无法处理的事, 茫然四顾,发现也不会有任何人来帮助自己。于是被迫学会独立,学会能干, 学会……忍住眼泪。
只不过有些人很早就学会了这些,陆开颜却一直到现在才遇到这种问题。
也不知道这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
但是,看到她从一个野蛮生长的乐天派变成这个患得患失、茫然无措的样子,还是让人忍不住唏嘘。
“想跟我谈谈吗?”她主动询问,“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陆开颜看着她,迟疑地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然而她怔怔地想了许久,最终却忍不住苦笑,“其实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想不通。”
“什么?”
“我们分手那天,”说到这里,陆开颜忍不住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确切地说,是分手前半小时,我去找她的时候,她在……刷题,准备下个月的考试。”
陆开颜当时看到了屏幕,但因为看不懂,并没有多想。昨天听到谢南园在准备考试,才将之联系起来。
那一天对她来说不啻于是天崩地裂,整个世界都塌陷了。所以陆开颜想不通,谢南园怎么可以那么冷静?她从ktv离开,到陆开颜去找她,中间才过了多久?就这么一点时间,她都还在争分夺秒地复习。
陆开颜之前在心里质疑过,谢南园真的爱过她吗?但那时候,她与其说是在怀疑谢南园,不如说是怀疑自己:我有什么值得她爱的地方吗?
但现在,她心里真的有一种十分荒谬的感觉:对谢南园来说,陆开颜到底算什么?
她无法控制自己,只能拼命找事做,否则一停下来,就会顺着这个问题继续想下去,直到彻底否认她和谢南园之间的一切。
“那你呢?”陆开心突然问。
这句话将陆开颜的思绪拉了回来,“什么?”
“你们分手的那天,你哭成那样子,好像天塌了一样,又是喝酒又是唱歌,不是也没忘了要直播吗?”陆开心说。
陆开颜一怔。
陆开心又道,“还有这两天,你拼命地找事做,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得做点儿什么来转移注意力。”陆开颜喃喃回答,她已经明白了陆开心的意思,她是如此,谢南园不也一样吗?她只是在极度的混乱之中,本能地想要找点事情做,转移注意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崩溃。
只不过她选择了工作而已。
这倒是很谢南园,她本来就把工作看得很重,也经常对陆开颜这样要求。
哪怕是做主播这种相对自由松散的工作,也不能真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研究用户喜好,要增加用户粘度,要不断推陈出新,让粉丝们保持新鲜感……这些东西,以前谢南园有空的时候,都会督促她去做,甚至主动帮她做。
所以即使分手的时候难受得要命,但她还是本能地记得要完成工作。
就连这两天打扫卫生、整理家里,其实也是跟着谢南园学的。她心烦的时候,就会把家里整理得井井有条,好像这样心情也会跟着被整理好。
陆开颜其实不能理解,无论是对工作的极端重视,还是这种强迫症一样的整理和打扫,她都觉得很麻烦。
可是不知不觉之中,还是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陆开颜一阵恍惚。她终于意识到,谢南园给她留下的,远不止柜子里的那几箱旧物,还有更多精神上的东西。那些物品可以丢掉,可是已经刻入骨子里的习惯,又该怎么办?
她的身体松懈下来,倒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明白了。”
陆开心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想明白了,但还是道,“想明白就好,就算分手了也要好好过,我想谢南园也不会希望你分开之后就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我知道。”陆开颜说。
她是真的知道了。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羞耻。她这段时间跑到医院去蹲谢南园,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反而是给对方添麻烦。
该说的谢南园都已经在分手的时候说完了,没有给彼此留下任何余地。她继续纠缠下去,也不过是说得越多,做得越多,就错得越多。
……
虽然还没到考试时间,但谢南园差不多已经过上了住院总的生活。
除了日常工作之外,她的时间几乎都泡在了手术室里。以至于就连聂子霖,现在也难得见到她的面了。这天两人跟同一台手术,她总算逮着了人,终于把谢南园拉出了手术室,让她陪自己出去吃饭。
医院虽然有食堂,但是天天吃总会腻的。好在还有外卖,可以换一下花样。但三不五时,大家还是要出去吃顿好的,犒劳一下自己的胃。
聂子霖请谢南园去吃自助烤肉,她在公众号上领了券,原价二百多的双人套餐只花了一百挂零,十分划算。
吃吃喝喝,当然免不了要聊一下工作和医院里的八卦。
聂子霖吐槽完急诊时遇到的奇葩病人,见谢南园不怎么说话,只能主动问,“我听说,你最近都在跟烧伤整形的手术,这是想学新术式了?”
“随便看看。”谢南园说。
特意去跟手术,当然是想学新术式。既然说了要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谢南园自然也做了十分完备的计划。
普通外科其实是个很神奇的存在。按理说,外科就外科,为什么还要加上普通两个字呢?那是因为外科这个种类实在太庞大,几乎每个人体器官都能独立出一个乃至几个术式,虽然优秀的外科医生可以精通几百个术式,但大部分医生显然只能专攻其中一个或几个方向,时间长了,内部自然就出现了划分。
其中某些方向因为专业性较强,病人也多,就会分出去单成一科,比如骨外科,脑外科,心外科,剩下的就打包在一起,统称普通外科。
而在很多大型医院,还会更细致地划分出胃肠科,肝胆科,肛肠科,手外科,小儿外科等等科室,基本上都是从普外科独立出来的。之所以会有这种划分,一方面是病人越来越多,划分细致能够得到更好的治疗和照料,但另一方面,其实是因为医院内部的竞争。
高年资主治医师上面就是副主任医师,再上面是主任医师。每个科室只有一个主任医师,那么到了副主任医师之后,又该如何晋升呢?要么去其他医院(多半是下级医院)做主任医师,要么,就只能在本院再开一个科室了。
不要担心没有足够多的科室,就算心肝脾肺肾和四肢都分出去了,也还可以划分普外一科,普外二科,骨一科,骨二科……
只要人才值得,医院想要留人,就总能把新科室给开起来。
有了新的科室,新的手术室,新的病床,新的医生和护士,接下来当然就是要抢病人了。从哪里抢?多半是从原本的普外科。
为了把本科室的病床都填满,医生之间的竞争也是非常激烈的。
别的科室想从普外抢人,普外当然也想从其他科室抢人。谢南园最近跟的烧伤整形科,就是省医刚独立出去没多久的科室,所以她学这个新术式,想干什么也是一目了然。
等她升了主治,就需要更多更难的手术来提升自己,但是本科室的资深主治们都还在排队等,什么时候才能轮得到她?
自然只能自己想办法抢病人、抢手术。
不过这些,现在都还是没影的事,谢南园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成,自然不会随便拿出来说。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打断她的思绪。
谢南园拿起来看了一眼,眉头不由微挑。消息是小高发来的,问她是不是真的跟陆开颜分手了。两人分手快十天了,这还是谢南园第一次收到这种询问。
陆开颜终于想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quadr ki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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