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响了一声,陆开颜掏出来看了一眼,面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注意到她的异样,谢南园也跟着回头。但陆开颜却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指着前方不远处的连锁奶茶店,“那边好像在做第二杯半价的活动,咱们过去看看?”
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地把人推着往前走。
谢南园侧过头,视线长时间地落在她脸上,但最终什么都没说,顺从地被她推到了奶茶店门口。
活动十分火爆,奶茶店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龙。陆开颜把人塞进队伍里,又说,“我突然人有三急,先找地方上个洗手间,你在这里排队行吗?”
“行啊。”谢南园垂着眼笑了一下,“你去吧。”
陆开颜这才火急火燎地跑开。
谢南园的视线追随着她,然后又越过她,投向她所奔赴的方向。对面是一家咖啡店,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人,这时也抬起眼,遥遥朝这里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到,谁都没有收回。
直到陆开颜跑到咖啡店门口,匆匆进门,对面的人才朝谢南园笑了笑,举起咖啡杯,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
谢南园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她想过,江似月是否知道自己的存在,现在看来,果然是知道的,而且还迫不及待地跑来挑衅她了。
江似月是故意的,她没有正大光明地跑到两人面前,而是用这种方法把人叫走,让谢南园不得不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在她和江似月之间,陆开颜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一瞬间,明明身处宽阔的街道,谢南园却有种在密封房间里的窒闷感。
在从前的很多年里,这种感觉一直笼罩着她,如影随形。离开那座城市之后,她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挣脱了从前的一切,不会再被那些人和事所影响,可以开始迎接新的生活。
可是原来,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头顶上的阴影依旧还在,那种仿佛被人掐着脖子的窒息感也始终没有彻底消失。
她并不怕江似月,从初中以后,她就彻底丢掉了逆来顺受的性子。这么多年来,她成绩比江似月好,吵架比江似月厉害,根本不会被对方欺负。可是每次面对江似月,谢南园还是会有种自己输了的错觉。因为江似月有人偏袒,却没有人会站在她这一边。
现在……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谢南园觉得自己好像沉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不断地下坠,喘不过气也看不见光。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让自己沉湎在这样的情绪之中。那双黑阗阗的眸子重新恢复了神采,但这一次,里面填满的却是彻骨的冷意。
有的时候,放弃只是一瞬间的事。没有惊心动魄、没有天崩地裂,作为成年人,她已经没有资格,也无法再为感情的事歇斯底里。但她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而是会用自己的方式来应对。
队伍排到尽头,轮到谢南园点单。她没有看挂在店铺墙上的单子,直接道,“一杯满杯柠檬水,一杯岩盐芝士厚可可加小芋圆加芝士去冰五分糖。”
几分钟后,她从店员手里接过奶茶,陆开颜也已经回来了。
看到谢南园手里拎着的两杯奶茶,她毫不犹豫地接过第二杯,嘿嘿笑道,“还是老婆对我好。”
“那你怎么报答我?”谢南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陆开颜被她的目光看得微热,下意识地想凑过来亲她,被谢南园拍开了脸,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一面小声说,“等回家了我再好好犒劳你。”
然而一回到家,谢南园就钻进了书房。
她们租的这套房子是两室一厅,其中一个带阳台采光好的房间装修成书房,方便陆开颜直播。阳台上有个通到天花板上的储物柜,两人平时不用的东西都放在这里。谢南园开了柜子,将几只封口的纸箱搬了出来。
“这是干什么?”陆开颜跟在她身后进来,有些好奇地凑到谢南园身边问,“要找什么东西吗,我可以帮忙。”
谢南园回身推了她一把,“你出去吧,别在这里捣乱,我自己还快一点。”
这也是事实,陆开颜平时大大咧咧惯了,自己的东西都是随便乱放的,懒得收拾。家里能保持这样干净整洁,九成的功劳都是谢南园的,她最多是被谢南园支使着做一些打扫卫生的活儿,整理东西却只能添乱。
于是陆开颜不情不愿地退出去了。
谢南园这才开始拆箱。这几个纸箱里装的都是她的旧物,因为平时用不到,当初搬家的时候就特意放在一起,搬过来之后箱子也没有拆封过。她已经记不清楚哪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只能一个个打开来找。
最后把所有箱子都打开,谢南园才翻出自己要找的东西:一本相册。
初中时的相册。
别看她几箱子的旧物,但其实大部分都是上大学之后才陆续添置的,大学之前所有的东西,一个双肩包就都能装下了——当初她从家里出来,确实也只背了一个包。
这固然是因为那些年里谢南园经济拮据,不能买太多东西,但更是因为在那段漫长的岁月里,对她来说没什么可值得留恋的。
而这本相册,便是寥寥几件她至今仍珍视的东西。
谢南园靠墙坐下来,翻开了相册。
相册看着很厚,但其实里面照片并不多,只有十来张。初中时的她真的很丑,又黑又瘦又矮不说,更重要的是那种畏畏缩缩的气质,叫人一眼看过去只会自然地忽略她,而一旦注意到她,又会忍不住地皱眉。
开始的几张照片都是这样,后面就好得多了。照片里出现了另一个人,她或是搭着谢南园的肩膀,或是按着谢南园的脑袋,或是直接用胳膊把人给夹着,总之没个正型,可是跟她站在一起的谢南园,从眼睛到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正在翻看相册的谢南园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说实话,那么多年过去,她其实很少想起这个人,甚至早就已经忘记了对方的长相,只有记忆里不断为对方添加的柔光滤镜,把脑海里的形象衬得闪闪发光、十分高大。但现在看照片,其实也只是个很青涩的孩子。
但她留给谢南园的,也只有这三张照片而已。
谢南园看了一会儿,将其中一张照片抽出来,背后用龙飞凤舞的字体写了一句话,经年累月之后,字迹已经淡化模糊了许多,她认真辨认了许久,才读出来。
被人欺负了要揍回去。——陆开心。
谢南园不由得笑出了声,指尖在字迹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放心吧,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那个逆来顺受、任人欺负的谢南园了。
她将照片放回去,合拢相册,站起身走到书架前。
这个书架,不用说也是陆开颜用来装逼的,上面放的书虽然多,但她却根本没看过几本,只是将之作为直播的背景而已。既然是装逼,书架当然摆得很慢满,几乎没什么空位了。
谢南园蹲下来,将最底部一层的书抽出来一本,然后把自己手中的相册塞了进去。
大小正好合适,不是特地蹲下来看,不会注意到这里的书被换掉了一本。谢南园抚了抚书脊,视线落在与相册紧贴着的黑色笔记本上,低头笑了笑。
她没有打开那个笔记本,因为里面的东西她早就看过,一清二楚。
那是厚厚的一整本剪报,从各种各样的报纸杂志上剪下来的、大小不一的纸片上印满文字,被人仔细地贴在笔记本的纸页上。谢南园第一次看的时候,就在上面看到了一篇江似月的文章,但当时她没有多想,只以为这是陆开颜做的优秀作文集锦,因为江似月确实从小就很会写文章。
现在想来,这一整本应该都是江似月发表过的作品吧?只不过用了不同的笔名,她一开始根本没有注意到。唯有她看到的那一篇,因为是发在校报上,所以用了本名。
如此深情……谢南园微笑着想,我怎么能不回报一二?
没关系,你有白月光,我有朱砂痣,你有剪报,我有相册,从此以后再发现别的,也可以照此办理,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她等着陆开颜发现这一切的那天。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这个世界很小。
白月光也好朱砂痣也罢,大家都是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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