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半的马路上，一辆三蹦子被三辆警灯闪烁的黑车夹在中间。三蹦子上的老头戴着大草帽和脱脂大棉口罩完全遮住了面容，他骑在三蹦子上前后看看，面对这样的情况却显得异常镇定。
“36号车。不要轻举妄动。等我们来处理。”
“收到，你们来处理，我看着他……”驾驶座上的干员刚拿起无线电准备回话，一阵类似于子弹飞过的呼啸声突然传入干员的耳朵。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车前挡风玻璃边被突然击碎，密集的火力打穿了驾驶座。
“怎么了？36号！”其他两辆车上的干员除了玻璃碎裂的声音再没有听见任何异响，但下一秒他们也遭到了猛烈打击。无数子弹样的东西击穿玻璃射进车内。
“交火！交火了！”凶猛的火力顷刻间打死了猝不及防的驾驶员，副驾驶上的干员大吼着打开车门掏出手枪还击，另一只手伸进符纸包去摸符纸。
下一秒钟，密集的攻击又从三蹦子上打来，弹丸洞穿了薄薄的车门杀死了没来得及逃跑的干员。
三辆围堵的巡逻车全灭，三蹦子上的蒋红军看看四周再没有其他人了，发动三蹦子准备从横在路上的那辆车上绕过去。一辆黑色suv突然从旁边道路冲出，suv上的司机猛踩刹车狠打方向盘，黑色suv发出刺耳的刹车声，与三蹦子急刹车处于平行，轮胎在路面上画出一个半圆，车身甩向三蹦子。
三蹦子被suv撞飞出去，后门的薄铁皮货箱翻倒在地。一阵乒乓作响的声音从车皮上传来，数不清的弹丸击穿了suv的座位，碎玻璃在路面上横飞。一道黑影从驾驶座上飞下，陈琳峰在撞车的同时便一跃而出，躲开了蒋红军的攻击。
弹丸打穿汽车叮叮咚咚落在地上，陈琳峰藏在车后，从怀中取出符纸时顺带瞧了一眼那些弹丸。是土丸，蒋红军是一名土性方术师，刚才就是用这些土丸杀死了三辆巡逻车上的干员，难怪没有枪声。
符纸从兜中取出，被陈琳峰重重拍在地上。
一道黑潮从车底窜出，迅猛的水流推开了汽车朝蒋红军扑去，从车底窜出的瞬间黑潮便化为了惊涛骇浪，浪潮遮蔽了路灯盖过了蒋红军的头顶。
阴风突然从蒋红军背后吹出，黑色惊涛骇浪从中间一分为二，巨大的影子挡在蒋红军前面高举右臂以手为刃切开了巨浪。
黑影是一个穿着深红色明朝文官服的巨汉，两米半的身高绯袍小团花。巨汉青面獠牙，铜肤铁臂，劈开巨浪的右手掌上写着一个咒文。
“不化骨配咒文？”
穿明朝官服的僵尸怒吼一声，双臂一举将suv掀起，后面却不见陈琳峰的踪影。
水泥路从地上“爬起”，攀到了急速冲刺的陈琳峰的右手上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拳套。和僵尸半个身子一样大的水泥拳套狠狠砸在僵尸的脸上，两米多高的僵尸被锤飞，官帽连带着脑袋滚到另一个方向。水泥拳套锤飞僵尸后伸开手掌朝蒋红军抓去。
“嗯？”戴着口罩的老头看着大手朝自己扑来，举起双手，左手抓住右臂上的袖子狠狠褪下，指甲同时抓破了右手臂内侧，霎时间胳膊上血流如注。
蒋红军的右臂不自然的扭曲抽动，右臂突然胀大伸长，细小的胳暴涨成一条黝黑的粗臂。粗臂迎上，接住了陈琳峰的拳套。
诅咒！
陈琳峰看出了蒋红军的方术，他将怪臂用诅咒术封在自己身上，自己的血便是解除诅咒的媒介。
“诅咒吗？”陈琳峰和蒋红军面对面，在臂力上较劲。
“哎呵呵。不错啊，能和我最得意的作品对抗。你不是一般人哦。”蒋红军怪笑起来。
“最得意的作品？曹彬呢？你把她带哪去了！”
“哈哈哈，最得意的作品便是我自己。使役人和僵尸之间永远缺少真正的联系，无论之间的契合度、血契有多高，僵尸一直都存在背叛使役人的可能。”
“怪物就是怪物。但这些年我的研究发现已经完全解决了办法。”
蒋红军把左臂伸到面前，用牙狠狠咬向自己的腕脉处，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蒋红军狂笑着把血流如注的左手从嘴上移开，撩开自己的衣襟外套。手腕上喷涌出的血液被抹了一圈到他的小腹上。
下一秒左腕上的鲜血突然止住了，蒋红军的左手和小腹两侧开始不停的鼓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冲出来。被棉口罩遮住的嘴角也向两边开裂到不自然的角度，无数獠牙钻出嘴唇。
见势不妙，陈琳峰右手上水泥拳套和手臂贴紧的地方“哐当”一声脱落开，陈琳峰抽出右手，原地蹲下双手结印。面前的水泥路面突然像液体一样开始流动倒退，站在上面的蒋红军被流动的泥土推倒在地。
“耍小聪明！”躺在地上的蒋红军一声怒吼，从泥水里跃起扑向陈琳峰。陈琳峰站起身后退准备躲闪，却撞倒了一道坚硬的铁墙，刚才那具被打飞的明朝僵尸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从后面抱住了他的双臂。
“只会耍小聪明的怂货，我要掏你的心去养尸！”
蒋红军的鬼爪掏向陈琳峰胸口。被僵尸抓住动弹不得的陈琳峰只能做出微弱的反抗，他抬起一条腿踢向蒋红军。
“哈哈哈，有用吗？”蒋红军大笑起来，两只手抓住陈琳峰的腿左右用力。“看我先把你的腿拧断。”
想象中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却没有听见，蒋红军扭着陈琳峰的腿仿佛抓住了一根钢筋，任他怎么用力都没法扭动对方的腿。
“扭断吗？”保持着抵挡姿势的陈琳峰突然说道，一束红光从天而降落到僵持的两人中间。红光从水泥中炸开，热浪扑面而来。陈琳峰借着冲击波一脚蹬开蒋红军，红光从地上跳起飞到陈琳峰身后用力朝僵尸撞去。
从背后抱住陈琳峰的僵尸发出一声怒吼，松开了陈琳峰。红光烧掉了僵尸背后的一块官服，又原地爆出一股热浪推飞了僵尸。随后红光轻巧的跳起，跃到陈琳峰的肩上。那是一只火红的猫咪，身上着着明亮的火焰，看起来瘦长瘦长的此时正在陈琳峰肩膀上温顺的舔毛。
“那是，妖灵？”蒋红军认出了站在陈琳峰肩膀上的火猫咪，“我都忘了，你可能还有妖灵助阵。”
“刚才你也是用土性法术硬化了自己的腿吧？”
“当然。”陈琳峰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偏头凑近肩膀上的火猫咪，后者一脸厌恶的任由陈琳峰在自己身上点烟。“我还担心你会不会拧断我硬化后的腿呢，看来你的手劲没有那么大。”
凌厉的呼啸突然在陈琳峰耳边响起，陈琳峰一惊下意识的弯腰准备应对攻击，肩头的火猫咪顺势跳起，火焰构成的炎圈在陈琳峰周围环绕。
身后传来了东西烧焦的滋滋声。
陈琳峰蹲下身双手结印，周围一圈的地面上弹出地刺一样的东西向四周蔓延。火生土，地刺在火焰的灼烧下变得通红巨大，身后的突袭者步伐轻盈，轻松躲开地刺回到蒋红军的身后。
微弱的光线下，陈琳峰看见那是一个有着纤细身材的影子。看不清脸，但多半又是蒋红军的僵尸，根据情报，那家伙可以同时使役多具僵尸。
“你的手下挺多的嘛。”陈琳峰维持着结印的姿势警戒着，蒋红军的那辆三蹦子后槽上的铁皮柜被暴力打开，看来那个新出现的僵尸就是从那里面钻出来的。那家伙身手敏捷，如果不是自己的妖灵先行防御可能刚才就着了他的道了。
“呵呵，自然。他们都是我的兵。”蒋红军招招手，那个明朝官服打扮的僵尸回到蒋红军，刚才的攻击虽然击退了僵尸但看起来并没有给它造成多么严重的伤害。
“我的得意之作，明朝古墓里淘出来的浑然天成的不化骨。今天晚上带来给你见识一下，怎么样不错吧？”
“马马虎虎。”
从陈琳峰身后传来了嘈杂声，管理局的其他干员已经赶来支援了。红蓝相应的警灯照亮了陈琳峰身后的街道。
“呵，那下次再好好让你感受一下。”看见正在朝这里赶来的管理局干员，蒋红军无心恋战，抬起双手飞速结印。
“站住！”见对方打算逃跑，陈琳峰放弃防守打算追上去，但当他刚迈出一步的时候脚下的地面却突然开始摇晃起来。在陈琳峰周围，以蒋红军为中心剧烈摇晃的地面向四周塌陷。猝不及防的陈琳峰被突然出现的塌陷带入天坑中。
“火灵！给我扑……”陈琳峰刚打算命令肩头的妖灵扑上去拦住蒋红军，却看见了一张完全出乎他意料的脸。“怎么……”
今天晚上的任何一秒钟，陈琳峰的脑子里都冒出过这个想法。但他始终都不愿意相信这个事情会真的发生，对于一个方术师来说，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死了，而是死后还被利用。天坑外面蒋红军身旁那个细长的身影，浑身皮肤和四肢被针线钢钉加固，腹部被掏空。里面填满了从未见过的虫子，陈琳峰看不清那是甲壳类还是蠕虫类，但那一窝黑咕咚咚的东西全都扎堆挤在那影子小小的腹部空腔中。
那个瘦长僵尸的关节被扯断，改成了人偶一样的球形关节，两只手的掌心被安装了长长的尖刃，胳膊侧面被缝上了弯月形的弯刀。脸上，在原本下巴的位置被换成了奇怪的张合机关，半张脸上用猩红色写满了看不懂的咒文。尽管那具僵尸几乎面目全非，但陈琳峰还是认得她。他和那个人相处了一年多，以前也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可最终双方达成了协议，还算是和睦相处。
——曹彬。
陈琳峰看着那张面目全非的面孔，念出了她的名字。
天坑上蒋红军听见了陈琳峰说的，朝着坑底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们认识啊？我就知道总会有人认识这个姑娘嘛。这个姑娘真的是一具很好的素材，你知道吗？我制作僵尸的时候，越好的素材越要保持其的新鲜度，保持新鲜度的秘诀就是——”
“让她慢点死。哈哈哈哈。她到最后把她挖空的时候可是求着我杀死她呢。哈哈哈。”
看着陈琳峰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蒋红军放声笑着。把曹彬做成僵尸并且让她参战的目的就是用心理战给对方造成伤害，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他也该撤退了。持久战对自己不利。
转过身拍拍曹彬的肩膀，蒋红军和明朝僵尸一同离开。曹彬接道命令跟上离开。但却在转身的一瞬间，陈琳峰看见。在曹彬那张已经满目疮痍的脸上，那双眼睛里竟然留下了一行泪水。
那一幕转瞬即逝，如果换做别人可能根本发现不了。但陈琳峰却看见了，可能是他俩的关系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一行眼泪，他看懂了她的意思。
“你现在的样子，还不如死了。”
放弃了追杀，愤怒的表情逐渐平静下来变成了千丝万缕的烦人心绪。陈琳峰一屁股坐在天坑的废墟上突然哽咽了起来，猫咪形态的妖灵趴在他身边抬头看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