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渔阳快速撕下档案内页。左看看右看看, 他把内页塞进楚云西怀里,又顺手把档案壳放回原位。
“谁?是谁在那?”张院长的声音说不出的阴森。他气急败坏地推开档案室大门,急切地开了灯, 和平日里慢条斯理的样子相去甚远。
昏暗灯光下,孟渔阳眨巴眨巴眼睛,慢吞吞举起手:“hi。”
“你们?”看见他们,张文贤眼神露出阴毒, “你们两个来这做什么?你们...”
楚云西指尖按住匕首手柄。
孟渔阳轻轻拍拍楚云西手背,附身,吻住楚云西淡粉色双唇。
张文贤顿时没了声。
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孟渔阳不好意思地挠头:“张院长啊, 这个事吧, 说起来挺害羞的。”
张文贤瞪着眼睛看他。
“张院,您也知道, 我家小楚因为这个病吧,也没什么机会上学, 更别提进图书馆了。”说着说着,孟渔阳幽幽叹口气,望向楚云西的目光里带上浓浓心疼。
张文贤:“这和你们来档案室有什么关系?”
孟渔阳:“这关系可大了。”
疼惜地揉了揉楚云西发顶, 孟渔阳期期艾艾:“张院, 您是有文化的人, 想必肯定不会歧视我们,那我就实话实说了。”
听完孟渔阳信誓旦旦说什么两情相悦,小楚又因为没进过图书馆, 十分眼馋,自己心疼不已,所以俩人连夜来档案室约会, 张文贤眼睛越瞪越圆。
“你当我傻?”话音落下,张文贤目光阴森诡异,“就算约会,为什么要半夜来?你们是不是来偷…”
偷什么,张文贤没继续说,只是目光一一扫过孟渔阳和楚云西,大有将俩人原地正法的意思。
“偷?”孟渔阳愣了愣,脸颊显露出可疑红晕。他低头纠结几秒钟,一咬牙一跺脚,“您说对了!张院,我们俩就是来偷情的。”
张文贤:…
孟渔阳:“我还是实话实说吧。我们这不是住院无聊,就看了本小说。小说里俩主角在图书馆这这这那那那,我们也想试试,但苦于没有图书馆,就把主意打在了档案室头上。”
顿了顿,孟渔阳继续:“至于您说的大晚上来…做那种事情,我们也不好意思白天来不是?”
看张文贤还有怀疑的意思,孟渔阳揉揉鼻子:“要是您实在不信,干脆我和小楚给您来个现场版?”
张文贤:“...现、现场版什么?”
孟渔阳:“doi?做、爱?交尾?翻云覆雨?随便你怎么叫。”
张文贤:…
骂了句不知廉耻,张文贤目光朝档案架飘。
顺着他的目光,孟渔阳看见已经被自己撕空的档案簿。好在档案簿外壳够厚够硬,这么打眼看上去,一点也看不出已经空了心。
张文贤看了几秒钟,有伸手去拿的意思。
孟渔阳笑眯眯凑过去:“档案?这里记录的什么啊?给我们也看看呗?”
张文贤瞪他一眼。
“又不是什么机密,还不能看吗?”孟渔阳眨巴眨巴眼睛,怂恿道,“院长,你就拿下来给我们看看吧?刚好云西没去过图书馆,就当在书架上拿书了?拿下来吧,拿下来,我也想看看。”
张文贤又瞪了孟渔阳几眼,收回手:“这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了,档案那是能随便乱看的吗?”
从档案上收回目光,张文贤把两人赶出了档案室。随后,他谨慎地换了把新锁,将档案室锁了个严实。
“真不能看啊?那算了吧。”孟渔阳摸摸鼻子,扶着楚云西慢慢蹦回二楼。借着扶楚云西坐下的机会,孟渔阳悄悄摸把楚云西腰侧。
“好细啊。”孟渔阳舔舔嘴角。
楚云西没搭理他。
孟渔阳挠挠头。回身锁好门,他笑眯眯对楚云西摊开手:“来来来,我们快看看档案里写了什么。”
楚云西从怀里拎出那叠纸。把纸塞给孟渔阳后,他抬头看看孟渔阳,好像想说什么。
“怎么了?”孟渔阳问。
楚云西摇头。
孟渔阳:“我是你男朋友,有什么话都可以对我说哦。”
楚云西迟疑几秒钟,轻声问:“你说你心疼?”
孟渔阳没听清。
楚云西:“你说,你心疼我?”
孟渔阳点点头。
“是觉得我很没用吗?”楚云西目光落在左腿上,看了会儿左腿,他又偏头看向右腿,“小时候,我两条腿都有问题,每天只能坐轮椅。”
想了想,楚云西补充:“像个废物一样。”
孟渔阳愣了愣,攥着纸的手不自觉收紧:“后来呢?”
楚云西:“后来?”
“后来,在我第一次见到你之前,你已经不需要轮椅了,不是吗?”孟渔阳说。
虽然不知道具体经历过什么,又是怎么一次次尝试,但最终,楚云西成功了。在成功背后,楚云西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孟渔阳不忍心去想。
那两年往返于各个医院,治疗之余,孟渔阳也曾经各个科室乱转过。类似的患者,孟渔阳见过不少,撕心裂肺的哭嚎也听过不少,但最终真正能站起来的,却没几个。
孟渔阳拍了拍楚云西手背,小声嘟囔:“看在你吃过苦的份上,上次你胡说八道的事情,我就原谅你了。但再有下次的话…”
楚云西喉结轻轻动了两下。
看着他这样子,孟渔阳心里发软:“再有下次,也不能把你怎么样,谁让我爱上你了呢?”
楚云西重复:“爱?”
“爱。”孟渔阳应了一声,心说幸亏自己脸皮足够厚。换个人被这么清纯的眼神盯着,还要说这么肉麻的话,脸早就脸红成猴屁股了。
为了缓解尴尬,孟渔阳清清嗓子,低头看档案:“来来来,咱先干正事。”
这本档案时间夸度大概两年,疗养院里的所有人物都记录在案。
张文贤、赵安雅、高博、毛美君,一页页翻过去,孟渔阳目光停留在吴秋良这页。
“这个吴秋良,恐怕就是张院长的老婆了。”孟渔阳顿了顿,改口,“准确点说,是亡妻。”
根据档案上的记载,张文贤、吴秋良、赵安雅三个人,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又一起被分配到山顶疗养院。张文贤、吴秋良一毕业就结了婚,婚后没多久,吴秋良被查出患病,住进了山顶疗养院。
孟渔阳指着吴秋良入院日期:“这和毛美君的口供能对上,火灾发生时,毛美君在吴秋良病房里可以成立。”
“吴秋良的病房啊?让我看看。”孟渔阳顺着档案,看见202几个字。
202?
202里,当年住了吴秋良,如今住了赵安雅,碰巧俩人又是大学同学。大学同学?孟渔阳回忆着赵安雅花白的头发:“云西,你觉得这个赵奶奶,看起来多大了?”
楚云西想了想:“七十岁。”
孟渔阳点头:“光看她头发,我也觉得她最少六七十。可是云西啊,这档案上说,赵安雅和张文贤、吴秋良是同级。”
如果是同级,年龄就不该差那么悬殊,这姑且算个嫌疑点。孟渔阳指尖在赵安雅三个字上画个圈,继续往下看。
毛美君的档案,和她之前控诉的吻合。
再之后是和毛美君同年毕业,同年入职的高博。档案里还提到高博入职后,曾介绍来发小李志国,主要负责疗养院物资运输。
“对了,毛美君说过,她和吴秋良是初中同学。”孟渔阳舔舔嘴角,“这么算下来,咱见到的这群npc,竟然都是同龄人?”
不只是张文贤、赵安雅、高博、毛美君、吴秋良,甚至连已经被胡欣干掉的原局长杨冠,互相之间都是同龄。如果是同龄的话,李志国和赵安雅的长相,是不是过于老成了?
带着这个疑问,孟渔阳一大早敲开了202的门。
李志国已经早早进了病房。他表情动作鲜活,半点看不出在大门外当了一晚上雕塑的样子。
“赵奶奶,今天张院来查房了吗?”孟渔阳问。
听见查房两个字,赵安雅和李志国都变了脸。
“没来吗?”孟渔阳余光扫向床位,最后那页纸孤零零夹在病历簿上,纸边在朝阳衬托下,显得又黄又破。
李志国勉强嗯了一声,从保温桶里倒出碗绿豆汤。
孟渔阳摸摸下巴,目睹赵安雅将绿豆汤喝了个底朝天:“对了,李爷爷,您今年多大岁数啊?”
李志国:“60。”
孟渔阳啊了一声,连连摆手:“对不住对不住,应该叫您李大爷才对。”
李志国抓抓花白的头发,叹口气。
“李大爷,您和赵大妈在一起很多年了吧?真羡慕你们恩恩爱爱到白头。”孟渔阳改口改飞快,“李大爷,能不能让我看看你们年轻时候的照片,感受一下世纪之恋的风采?”
李志国还没说什么,赵安雅马上反对:“这孩子,老照片有什么好看的?再说当年那个条件,哪有机会拍照?”
“怎么没有?”李志国突然出声。他楞楞地盯着病历看了几秒钟,从柜子里掏出本相册:“小雅啊,这么多年了,也是时候回顾回顾往昔,咱们…”
咱们什么,李志国没往后说。
他把相册摆在赵安雅面前,指着中间某张傻乎乎笑起来:“小雅,你还记得不?就这张结婚证,你还说什么都不想拍呢。”
那是张很普通的结婚照,照片里的两位主角,穿的都是普通衬衫。
孟渔阳看看照片里的男性,看看李志国,又看了一会儿照片里的女性,把目光落在赵安雅身上。
拍这张照片时,赵安雅脸上的烧伤还没痊愈,甚至有些地方还没彻底结痂。
伤还没好,肯定是不想拍照的吧?孟渔阳眨巴眨巴眼睛,在结婚照旁边看见几张单人照。不过,不知道是拍照人故意摆poss还是怎样,这些照片无一例外都是背影。
“想不到吧,小雅当年还是文艺青年呢。你们看这些照片,拍照都是背影,她说背影显高、苗条、还时髦。”李志国珍爱地摩挲着照片,嘿嘿笑起来,笑着笑着,他浑浊的眼底渐渐映上薄薄水雾。
孟渔阳想了想:“这些背影,都是李大爷您拍的?”
李志国摇头:“这都是咱俩认识前拍的。那件事之后,小雅就再也不愿意拍照了。”
那件事,孟渔阳猜测是指火灾。火灾过后容貌被毁,不愿意拍照也在情理之中。又端详了一会儿相册,孟渔阳在众多背影照里,发现了一个眼熟的地点。
空荡又破旧的大门,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门后高耸的山,甚至连大门上到此一游四个字,都和之前见过的一模一样。
盯着大门旁边赵安雅的背影,孟渔阳猛地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