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妮德醒来的时候, 窗外面投进来的光亮已经有些发黄。
时近黄昏。
她就这么睁着眼睛一直凝望窗外昏黄的天空，安静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看上去没有任何生气。
在发黄的日光照耀下, 她一动不动的样子竟有些像是一座漂亮的雕塑。
她耳边忽地传来一声呼喊。
“……伊妮？”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补充水分、又或者是因为太久没有开口说话, 迪克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的干涩。
没想到身边会有人的伊妮德愣了一下, 转头看向床的另一边。
头发散乱、脸部上还有着没褪去的困乏, 显然是刚睡醒的迪克坐在椅子上, 担忧地看着她：“你还好吗？有哪里不舒服吗？”
伊妮德眨了眨眼睛, 本来平静到漠然的脸上自然地展露了一个笑容，跟往常一样生动又可爱：“迪克，晚上好！”
她略微活动了一下身体, 却困惑地皱了皱眉：“咦？”
她下意识地坐起身来, 果不其然，她发现一向垫在身下的长发突然间被剪短了一大半！
伊妮德撩起了自己的一绺短卷发，可怜兮兮地抬头望向迪克：“迪克，我留的长头发没了……qaq”
迪克顿了一下, 欲言又止。
最后，他挠了挠头：“……呃, 不是我干的？”
伊妮德叹了口气, 从床上离开, 站到了地上, 照着旁边的等身镜仔细观看自己的发型：“我知道，会动我头发的只有阿福啦……如果是迪克干的，我会揍迪克一顿哦，绝对。”
迪克不满道：“这个差别待遇还真让人伤心, 亲爱的。”顿了顿, 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真的没哪里不舒服吗？”
伊妮德双手叉腰，打量了一遍自己的造型，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舒服？没有啊。留长发计划失败了，真是太让人沮丧了。”
迪克也站起了身，看着伊妮德活力十足地照镜子的样子，陷入了短暂的恍惚。
说来也奇怪，明明早上她醒来之后迅速地白了半头长发，连检测结果都说她的身体在加速衰老，但除了头发的明显变化，她表面上的身体似乎就停在了十六岁的这个时间段，没有生长、也没有其他变化。
而且，她甚至都不问为什么阿尔弗雷德突然减去了她的半头长发，只是表面哀叹了几声，然后便快速地接受了这件事，像是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又像是，她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才能这么快地接受。
思绪停在这个想法上，迪克没有深入地去思考，只是像她一样自然地露出了笑容：“短发也很可爱，甜心。”
伊妮德转过头望向他：“真的吗？如果你骗我，你就——”
迪克从善如流地接下：“我就把我以后的小甜饼的那份都给你。”
伊妮德：“……等等，小甜饼和我，这个选择也太过分了些！”
迪克失笑：“认真的吗，我可是选择了你哦？”
伊妮德点头：“这样子的话，我可以选小甜饼吗？我可以比长发的我不可爱那么一点点！”
迪克：“不，亲爱的，阿福应该会阻止你摄入过多的糖分？”
伊妮德无辜道：“那不正是我需要的吗？好的，谢谢你啦，亲爱的迪克！”
迪克摇头，头疼地说：“现在撤回还来得及吗？”
伊妮德跟他一起走到门口，自然地挽上了他的臂膀：“当然来不及！”接着，她歪头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比划了一下他们之间的身高差。
她思考了一下：“迪克，你……”
迪克没注意她的动作，疑惑道：“怎么了？”
伊妮德神情严肃：“达米是不是快跟你一样高了？”
迪克大惊失色：“什么？怎么可能？才两年多的时间，他不可能长得那么快！”
伊妮德在脑海中比较了一下刚刚的高度：“达米先不说，杰应该已经比你高了！”
迪克张了张嘴，回忆了一下遇到红头罩时候的记忆，却发现这好像是真的：“……是吗，我不太清楚？”
反正他们还没有在伊妮德面前正式同框过，他不能就这样轻易地失去身为大哥的身高尊严！
伊妮德完全没有听他试图挽尊的话，兀自陷入了思考：“提米跟你一样高了，aa、aa一直是最高的……啊。”
她看着他，表情怜悯地总结道：“等达米和提米长高了，你该不会是以后家里最矮的那个人吧，大哥？”
迪克：……
迪克义正言辞道：“不，还有你呢，我相信你一定非常小巧可爱！”
伊妮德：“我本来就是垫底啦！而且竟然都来跟我比，你的尊严这才是真的没有了吧！”
迪克：“那还有提姆陪我？”
伊妮德：“啊哈，你这不是已经完全放弃了跟杰比吗！”
他们说说笑笑着往下面走去，很快，迪克就已经能在妹妹嫌弃的挤兑下淡定地用“我听不见”来耍赖了。
……
他们走到客厅内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在了。
一向不对付的提姆和达米安站在电视旁边，低声说着什么。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上去各执己见，语速越来越快，气氛也越来越僵硬。
迪克眼皮一跳，一直作为家里调和剂的大哥的他顿时下意识地开口：“嗨，男孩们，你们在聊什么呢？”
他们两人瞬间都闭上了嘴，同步地转头望向迪克和伊妮德。
提姆看见他们的模样，挑了挑眉：“没什么，一点小事而已。你醒了，伊妮。”
伊妮德：“是的，晚上好，提米！”
达米安的目光从他们交叠的手肘中掠过，也收敛了神色，只说：“没什么。”说完，他又向伊妮德走了几步，道，“没什么不舒服？”
伊妮德下意识地就抽出自己的手，走到达米安身旁，摇了摇头：“没有不舒服！”她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和提米又吵架啦？”
虽然在生理年龄上，达米安比这个时候的伊妮德还小一些，但因为男女体格差异的原因，他已经比她高了一些了。
达米安无比自然地略微低头侧首，方便伊妮德在自己耳边说话。
听见她的问话，他撇了撇嘴：“没有。是德雷克自己有问题。”
眼睁睁地看着妹妹抛弃自己走向了最小的弟弟，迪克脸色复杂，一时之间也没法拉回她，只好叹了口气，然后对上了提姆的眼神。
后者看着他眨了眨眼睛，眼神一转，偏头掩去嘴角笑意。
迪克双手抱胸扬眉：嘲笑我？
提姆举起了双手：不，我怎么敢。
迪克走到他身边，小声地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呢？”
听到这个问话，提姆脸色稍变，对着迪克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接着，他就听到了达米安毫不掩饰的声音。
提姆当即道：“我的问题？明明是你这家伙不用脑子思考！”
达米安：“哈，没有脑子的到底是谁？”
提姆：“毫无疑问，是你。看，迪克，这显然不是我的问题。”
达米安干脆地说：“是吗？如果这样，一局定胜负，谁赢了谁就是对的，怎么样？”
提姆难得也动了火气：“好，没问题，如你所愿。现在？”
达米安：“现在！”他转头对伊妮德，语气稍微好了一些，“呆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
对他们之间快速的冲突完全来不及反应的伊妮德茫然地看着他：“啊？”
提姆甚至还拉上了一旁跟伊妮德一样茫然的迪克：“做个见证，迪克。”他看向伊妮德，也说，“等我们一下，很快的，毕竟解决不用脑子的人用不了多久。”
达米安冷笑了一声，转身直接走了。
提姆也拉上了迪克跟着他离开。
迪克本来下意识地抗拒了一下，但不知为何又顺从地往前走去，只匆忙回头对伊妮德摆了摆手：“没关系，很快我们就回来，先看会电视！亲爱的。”
于是他们三个人飞快地离开了，只剩下伊妮德一个人困惑地在客厅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看不到任何一个人了，她才不满地应道：“……哦。好吧，又是我一个人，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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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别墅连着蝙蝠洞的入口，看起来怒气冲冲的达米安和提姆的脚步就慢了下来，表情也变得冷静。
迪克：“呃，所以有人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走在前方的达米安言简意赅：“父亲失联了。”
迪克不可置信：“认真的？”他蹙眉道，“今天早上他还在！”
提姆接话道：“对，今早他还在。他早上才出去了一趟，一天的不到的时间，很正常——”
达米安：“不正常的是另一件事。”
他们很快走到了蝙蝠电脑前。
一直坐在蝙蝠电脑前的阿尔弗雷德站起身向他们颔首致意：“你们来了，少爷们。”
提姆：“还在通讯中？”
不等阿尔弗雷德回答，另一个先开口了：“没错，通讯中。看来人齐了，是吗？”
迪克惊讶道：“杰森？”
杰森靠在墙边，看着红外线视角中的人形离开了，身形一转，脚步轻巧地窜到到墙角内，右手按在墙上一顿摸索，按在了刚才看到的地方上。
他短促地笑了声：“是我。很惊讶吗，大蓝鸟？”
迪克：“有点……好吧，也不是很惊讶。所以布鲁斯失联是跟你有关吗？”
看着暗道开启，没有迟疑，杰森直接跳了下去：“我？不，我才懒得干这种杂活。而且绑架老蝙蝠？我也没那个本事。”
迪克没能控制住自己的音量：“等等，什么？说好的失联，现在直接变成绑架了？而且绑架蝙蝠侠？你们在跟我开玩笑吗？”
达米安：“我知道你没有那个本事，陶德。所以你确定你看到的是父亲？”
杰森在地上站定，抽出枪迅速地环视了一圈，确认了没有任何人在：“谁跟你说好了？反正肯定不是我。至于我看到的是不是你爹——听好了，小崽子，我跟在他身边的时间比你长，懂吗？”
“就算他变成一堆骨灰，我都能找出来给他扬了。”
阿尔弗雷德轻轻咳嗽了一声。
杰森：“……还在三分钟之内的有效期，我撤回。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总之，我确认我看到的是他。”
提姆却突然皱眉：“等等，杰森，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我在干什么？嗯，这真是个好问题……”
杰森干脆利落地直接把眼前突然攻击自己的人几下撂倒在地，搜查了一遍他的全身，不出意外地找出了一个标志性的东西。
他的语气突然意味深长起来：“刺客联盟，哈。”
达米安脸色一沉：“你直接跟着绑架父亲的人走了？！”
杰森把玩着手中的刺客联盟特有的标志，笑了一声：“你这话说得真是有意思，看来你早就知道是你们刺客联盟的人？”
达米安冷声道：“这跟你无关，陶德。你现在在哪里？”
提姆在杰森说出“刺客联盟”的时候就已经上手开始了定位，很快就接上了达米安的话：“他在——永恩姐妹会。一个闻名世界、受人敬重、身负使命的宗教组织。”
达米安绿色的双眼冷冽：“……也是刺客联盟的附属组织，隶属于母亲手下。”
杰森这时突然出声赞同：“没错，塔利亚·奥·古。”
“是的，我刚刚看见了她。很好，老家伙被她的手下抬进去了……”他低声爆了句粗口，“疯帽匠，杰维斯·泰屈，老熟人了。小恶魔崽子，你母亲真是会挑合作伙伴，哼？”
达米安面无表情地否认他的措辞：“那对母亲来说只是棋子，只是有用一些而已。”
迪克：“疯帽匠？塔利亚·奥·古到底想干什么？”
提姆顿了一下，急促道：“等等，布鲁斯是昏迷的吗？”
杰森：“看来你想的跟我一样，小红鸟。”
迪克也情不自禁地骂了一声：“催眠布鲁斯？认真的？别告诉我她真的打算就这样让布鲁斯变成她的人？！”
达米安垂下眼，遮去眼睛里的一切波动，最后果决地转身：“照顾好伊妮，格雷森。”
迪克一愣，也转身走到他身后，质问道：“什么？嘿，达米安，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就这么一个人去？”
达米安脚步不停，直接拿出自己的罗宾制服，翻身跃进蝙蝠车：“我必须要亲自询问母亲。”
迪克也拿起自己的夜翼制服，在达米安之前坐上了驾驶座：“不，你一个人的话，想都别想。”
提姆坐在电脑桌上，双手抱胸：“好吧，就剩下我一个？”
达米安：“从不需要你，德雷克。”
迪克：“照顾好伊妮，提姆！”
说完，在达米安的催促下，他只好快速开启蝙蝠车，直接冲出了隧道。
杰森嘲笑道：“哈哈，迪克保姆去照顾他的小知更鸟了，寂寞吗，红罗宾男孩？”
提姆叹了口气，摇头道：“好吧，总是这样。伊妮——呃，我看看，客厅的监控……不在？”他眉头一动，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阿尔弗雷德及时道：“先检索一下全部监控，找找伊妮小姐最近五分钟的记录看看，她可能是去别墅周围散心了。”
提姆的手熟练地在键盘上敲击了一会，发现五分钟内的庄园内监控没有任何人。
阿尔弗雷德的表情也肃穆了起来：“十分钟？”
提姆抿着嘴，直接输入了三十分钟内庄园监控的人形踪迹——
客厅内的监控捕捉到伊妮德离开了别墅，走向了外围花圃的绿化带。
接着，当她走过某一颗树时，一个身影突兀地出现在监控内，极快地窜到她身后，一个手刀直接打晕了她。
头上戴着一个覆盖了整张脸的黑色面具，身形健壮的男人直接把她单手抱了起来，遥遥地对着监视器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便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提姆握紧拳头猛地砸了一下电脑桌：“这个混蛋——为什么监控没有警示提醒？dan it！”
听到这句话，杰森才冷声道：“使用计算机的高手已经泛滥到这种地步了吗……所以你最好能告诉我伊妮什么事都没有。”
提姆：“……我很抱歉我不能。有个混蛋把伊妮绑走了，但是该死的，罪犯库里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阿尔弗雷德神色凝重：“我觉得他可能跟刺客联盟有关。”
杰森：“怎么说？”
阿尔弗雷德把那个人的面部数据提取了出来，用蝙蝠电脑大概模拟出了面具下的脸部。
提姆震惊地低声呢喃：“……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阿尔弗雷德：“……九成的相似度，看来跟布鲁斯老爷确实有很大的关系了。”
杰森面无表情地隐藏在黑暗中，沉默了良久，才说：“……小红？”
提姆的湖蓝色双眼映照着电脑屏幕幽幽的光芒：“……对，如果现在去救布鲁斯会打草惊蛇——隐藏好你自己，杰森。”
杰森略微闭上了双眼。
最后，他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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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后颈的钝痛感还在隐隐作痛，让她不舒服地皱起眉。
眼前大体上是一个黑色的地方，但正前方却有着一道光芒，不强不弱，刚好能让她看清眼前的景象。
有一个熟悉却陌生的健壮身影站在她面前。
伊妮德慢慢地抬起眼，对上了他的视线。
如梦境中一般，那个自称为【达米安】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呼吸一滞，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却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个椅子上，双手背在背后，很老套的固定方式。
但很有用。起码以她的力量和知识绝对挣不开。
只略微挣扎了一下，伊妮德就放弃了。
她面色苍白，一双澄澈的浅蓝色眼睛却意外地平静。
她问道：“你是谁？我知道你不是达米，所以别再说你叫【达米安】了。”
那个男人沉默了一下，说：“目前来说，我的名字是异教徒。”
伊妮德：“目前来说？”
异教徒：“达米安·韦恩很快就要到了，这代表着我也很快会拿下他。”
伊妮德不太能明白他的话：“什么？”
与布鲁斯、达米安都有一半以上相似的面容低下头凑近了她，耐心地解释道：“很快，我就是拥有着达米安·韦恩记忆与感情的……更完美的达米安·韦恩。”
她愤怒地瞪着他：“你想要对达米做什么？”
“你第一个该担心的应该不是他，”异教徒又直起身，往旁边撤了一步，露出了他身后的场景，“或许应该是——你的父亲？”
她正前方不远处，有一个人被悬挂着吊了起来，脸色发白、双目无神。
伊妮德不可置信地轻声道：“……aa？”
有一双类似于激光的蓝色光线穿进布鲁斯无神的双眼中，而发出光线的机器连在了另一个人戴着的高顶帽上。
如果蝙蝠家其他任何一个人在这里，就能立刻认出戴着帽子的那个人是谁。
——那是疯帽匠。
